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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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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51)

某日深夜。

——‘嘀嗒’。

空曠的倉庫區沒什麽光亮, 或許大雨剛剛停歇,所以會有水滴蓄起濺落的聲音。

頭頂,破舊的燈在搖晃, 發出吱呀的響聲。

這裏沒什麽人。

偶爾老鼠發出窸窸窣窣的躁動。

今天,這個僻靜的倉庫裏卻傳出了腳步聲。

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綿長悠回, 腳步聲不急不緩, 由遠及近,一步一步頓進人心裏,無端地給這裏帶來一絲怪誕的恐慌。

燈光映照下, 一縷金發恍惚矚目。

出現在這裏的似乎是個外國人。

太宰治坐在陰冷潮濕的地面上,支起一只腿,靠著水泥墻面, 仰頭盯著外面虛晃的燈,鳶色瞳孔倒映出光亮,聽見腳步聲,後知後覺似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沒低頭, 依舊看著外面的燈。

腳步聲更近了。

猶如死神一般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

腳步清晰的, 像是走到了太宰治身邊。

下一刻又慢慢走遠。

太宰治終於有了反應,他低下頭, 環在頭上的潔白繃帶松散地下滑了一段,露出掛在耳朵上的耳麥,裏面傳出年輕低啞的聲音——“太宰,他到了。”

太宰治沒說話。

黑發少年依舊垂著頭, 好像無處可去的流浪漢,又像是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 死氣沈沈地隱藏在陰影下面,安靜得與黑暗融為一體。

“異能者布局按亂步先生指示已經到位,附近人群疏散已經結束,大型軍火調用森先生批示下來了,他說外面的事情他會負責交涉,讓我們大膽行動。”

無線電傳來細碎的電流聲。

清朗的少年音一句一句滿含殺意。

百米之外,少年迎著喧囂的海風,展望大海那一望無際的藍,中原中也聲音冷如冰碴,帶著黑色手套的指尖按住耳麥沈聲問道:“太宰,什麽時候動手?”

太宰治還是沒有說話。

中原中也也跟著沈默,但即使焦躁到了極致他也沒再追問。

他轉頭看向臨時從森鷗外手下抽調來他身邊的信天翁,吩咐道:“讓所有人都警醒起來,把這裏的各個出口都給我盯死了,但凡有魏爾倫的消息立刻傳報給我!”

少年眉目冷冽如鋒,啞聲說道:“知情不報者,死。”

信天翁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立刻把這道命令下達了下去。

再回頭去看站在石墩上的橘發少年,中原中也立在高處,單薄的身軀猶如屹立不倒的磐石,遙遙地看著不遠處的倉庫區,少年橘發張揚隨風飛舞,藍眸暗沈如淵。

蟄伏的野獸鎖定了獵物。

和幾日前那個歡慶宴會上羞赧的少年人截然相反。

似乎這個時候的中原中也才更像是傳說中那個被賑早見寧寧飼養的兇獸,撕咬敵人時如同鬣狗撕開血肉,兇狠至極。



港口Mafia總部。

幹部辦公室。

一襲黑色西裝的少年幹部在落地窗前,綠眸冷凝暗沈,遙遙地看著海岸倉庫區方向,一言不發。

身後傳來腳步聲,森鷗外慢慢走近,走到江戶川亂步身邊,青年一樣看著遠處,他沒看身邊的人,卻問了一句。

“你有多少把握能成功?”

江戶川亂步像是被從思考裏喚醒一樣翠色的瞳孔怔了怔,少年捏捏鼻梁讓自己清醒一點,回答道:“百分之八十。”

“現在中也的力量在指令式解放之前未必會輸給魏爾倫,加上調動的異能者,還有異能無效化的太宰,成功率不會很低。”

森鷗外頓了頓,沒說什麽。

“那另百分之二十差在哪?”

“在這個。”

江戶川亂步說,黑色披肩下的手徑直擡起,他看也沒看就直接把一樣東西擡到了身側的森鷗外面前。目光一直看著城市遠處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執行強行截殺魏爾倫的方向。

森鷗外一看,有些詫異。

“銀之神諭?”

“銀之神諭。”

江戶川亂步肯定道。

他說:“我在想,為什麽我能這麽順利調查到中也的身世,還有魏爾倫的全部資料。那些資料裏無論是荒霸吐還是黑之十二號的信息都一應俱全,全都是寧寧戰爭時期和軍方合作的備案。”

“這些資料是最高一級,森先生。”

“只有首領批示和銀之神諭才能取出來,否則就是你也只能查看一部分。”

“而我。”

江戶川亂步遲鈍地說,茫然地看著眼前清冷的夜色,眼睛有些發脹,他說:“而現在我手裏就有這份銀之神諭。”

所以對付魏爾倫的關鍵問題迎刃而解,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黑之十二號的弱點,能在開打之前就做好萬全的準備。

恰到好處得詭異。

森鷗外啞然,他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江戶川亂步的言下之意:“但這份銀之神諭是四年前夏目先生給你的,是嗎。”

也就是說,夏目漱石從四年前就預示了這一幕。

否則以賑早見寧寧對組織的集權管控能力,哪怕是江戶川亂步聯手森鷗外欺上瞞下,也未必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調動組織對魏爾倫進行截殺。

森鷗外把銀之神諭交還給江戶川亂步,眸色晦暗難明。

來自四年前的預示。

也就是說,還有無數他們不知道的計劃在很久以前就悄然進行。

就像當年他在書房門後聽見的那樣。

夏目漱石不是會情緒外露的人,他是賑早見寧寧的老師,和那位少女首領比起來心思只會更深。可他卻把這樣重要的東西提前四年送進了江戶川亂步手裏,從四年前就開始期望著什麽。

森鷗外忽然覺得難以呼吸。

夏目漱石提前預示的,是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可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才值得夏目漱石提前這麽多年暗示給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

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究竟是什麽才會讓那位老前輩也要把未來的賭註放在別人身上?

“亂步君。”

森鷗外壓下嗓音,他問:“你有什麽推測,都說出來。”

江戶川亂步搖了搖頭。

聰慧的少年幹部冷靜地判斷出一切,腦海中無數細節流淌而過,自然而然就推理出了結果。

但他卻說:“現在我能推解出來的結論很少,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寧寧最後的目標不在魏爾倫身上。”

“她明明能根除全部敵人,卻留下一場可有可無的東京談判,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激怒小泉家,從而從鐵板一塊的本州島內部撕開一道豁口,讓裏面的人放外面的人進來。橫須賀有港口,偷渡進來一個人比夏目漱石、或者說異能特務課視下的東京容易。”

少年發揮著他讓外星人也為之恐懼的天生才智。

“這個人不是魏爾倫。”

“魏爾倫只是寧寧和別人博弈的一個環節。”

“有東西想進入橫濱。”

“這個‘東西’很大概率就是死屋之鼠。”

“那麽寧寧的目標就是歐洲地下犯罪組織死屋之鼠,或者說,是死屋之鼠背後的某個還沒見光的勢力、與災難。”

江戶川亂步嘴上說著大概,目光卻篤定到了讓外人發冷的敏銳程度。

這就是港口Mafia的少年軍師。

無數人為之忌憚戰栗。

江戶川亂步眺望城市夜景,今夜橫濱安靜得詭異。

港口Mafia實行的宵禁命令傳達城市各處,就連橫濱周圍的城市也有波及,現在從高處望去,只有一兩處還亮著燈,其餘地方就是一片死氣沈沈的黑。

陰雲籠罩,不見天日。

江戶川亂步不斷的思考那百分之二十是什麽,從他在路邊被賑早見寧寧撿走的那一刻開始回憶,相處的記憶從頭至尾,卻找不到一絲可以作為繼續推理的疑點。

少年咬了咬牙。

他知道,這是寧寧的信息差誤導了他。

擅權的少女首領對自己的每一處細節都控制到了極點,就算偏愛,也絕不會輕視他的頭腦給出更多會被解讀的信息。

“森先生。”

江戶川亂步喘了口氣,他慢慢平靜下來,低著頭再喊一聲,像是在強調什麽:“你知道夏目漱石會在哪嗎?”

他沒再用尊稱。

江戶川亂步再擡頭,眸中翠光如磷火,仿佛為了他在意的人燃燒一切也不足惜。

“或者另一個人。”

“孤劍士福澤。”

“他是寧寧戰前認識的人,比你更早接觸到夏目漱石和賑早見寧寧這對師生,他知道的事情會是最關鍵的線索。”

賑早見寧寧羽翼下萬千呵護和寵愛的少年幹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成長為了藐視一切的猛獸,不擅進攻,卻擅長運用他的智慧逼迫獵物退入必死之地。

“森幹部。”

江戶川亂步再次擡起手,直直舉起銀之神諭,這回少年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起伏,有如盛冬霜雪,以命令的語氣對森鷗外說道。

“抓到他們兩個人,只要活著、能說話就夠了。”

“其他的無所謂。”

“我只在乎寧寧。”

“她的偉業,我不絕不會一無所知地被排除在外。”

森鷗外沒有遲疑。

他接過了那封銀之神諭。

“我明白。”

森鷗外回答。

首領直屬幹部加上銀之神諭,權力約等於首領本人,他明白江戶川亂步這麽做的用意。



是枝千繪還在她的辦公室裏。

還沒到她出場的時候,比較閑,就在玩國際象棋。

巨大的落地窗下迎著天色,辦公室內還是一片暗沈。

是枝千繪坐在地毯上,背靠著玻璃窗,一墻之隔,轉轉頭就能看見萬丈深淵。

少女卻自顧自地把玩著一顆做工精良到了無可挑剔地步的「皇後」棋子,眉目帶笑。

她把西洋棋舉過頭頂,讓外面照進來的光透過水晶質地的棋身。

光輝如同水波,投射出奇妙的光。

少女驟然五指張開。

松開手,棋子從指尖直直摔落地板,水晶顆粒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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